主賜平安

本文原載於2021年9月《號角月報美西版》

2001年「九一一」恐怖襲擊後的第四天，外子主中和我開車送兒子去上大學。為了儘早到達校園，我們在附近的朋友家過了一夜。想不到第二天一早，新生入學的車隊已在宿舍區大排長龍。我們只好乖乖地排隊，等待學長團隊的搬運服務。

通過彎彎曲曲的小路，就到達一棟棟的宿舍。學長們有效地把行李搬進樓上的套房，那將是兒子與其他5個男孩共同生活的地方。兒子很有風度地主動跟人打招呼，看見他活潑大方地與人互動，使我放心不少。一位是室友的哥哥看見兒子戴著十字架項鏈，就問他是否基督徒。他們一見如故，立刻交換電話號碼。

兒子以閃電的速度安裝好電腦，並確認一切運作正常。我還在鋪床的時候，父子倆都已經上網收發電郵了。兒子坐在書桌前，把雙手放在腦後，看著窗外的景色，竟然說：「這地方無疑就像是一座宮殿。」主中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突然說：「該走了。」我措手不及，但反應還算快﹕「逛逛書店，幫他買書吧﹗」

離愁如洪水氾濫，我壓抑不住內心的起伏，只好放慢腳步，裝作欣賞校園美景，拍攝照片，儘我所能地拖延時間。到達書店，兒子眼明手快，不但順利找到教科書，還自己排隊用信用卡付賬。我為他感到驕傲，又有一絲不捨，怎麼這麼快就長大了？踏出書店，主中竟然再說：「該走了。」我雖覺不可思議，但卻故作鎮定，看了看錶，又出新主意：「嘿，快到中午了，讓我們吃午飯，多陪他兩個鐘頭。」他們沒有反對，但往飯堂的路上，我們都出奇地沉默。

我一邊走一邊自問：「為什麼他們如此渴望分開？別人孩子都捨不得讓爸媽回家，難道兒子不再愛我嗎？為何老公不支持我？」突然間，我想到「九一一」，報導說可能有更多的恐怖襲擊。想到自己當年來美國讀大學，從此再沒有見過媽咪，因為兩年後她心臟麻痺去世。假如……怎麼辦？我百感交集，不禁悲從中來。

在飯堂排隊的時候，兒子忽然問﹕「媽媽，你眼中的是淚嗎？」我講出心裡百般的掙扎和感受──憤怒、失望、傷心、焦慮、恐懼……感謝上帝，父子倆邊聽邊點頭，他們明白並接納我的想法！原來他們同樣不捨，但希望速戰速決，因為長痛不如短痛！

午飯後，我建議：「讓我們在校園裡再照一些照片，兩個小時後媽媽就回家。」他們哄然大笑，知道我又在故意拖延時間。主中為兒子和我照了一幅照片，幾乎六呎高的兒子摟著我的肩膀，而我眼裡的淚和臉上的笑容，正是母親送兒子上大學苦樂參半的明證。

到家快深夜，兒子已經發來電子郵件：「親愛的媽和爸：謝謝你們送我到學校。我很好，不用擔心，今天認識的朋友明早會來接我去教會。晚安。愛您！」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蘇東坡的詩句道出人生的聚散離合，但耶穌做我們隨時的保護，祂賜下平安給我們。耶穌對門徒說﹕「我留下平安給你們；我將我的平安賜給你們。我所賜的，不像世人所賜的。你們心裡不要憂愁，也不要膽怯。」（《約翰福音》十四章27節）

蔣吳蘊蘭師母是家庭婚姻治療師和Parenting ABC創辦人，熱衷幫助講普通話、廣東話和英語的父母與美國出生的孩子和諧相處、得以享受和正面影響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