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賜平安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蘇東坡的這句話提醒我們人生的現實。在這中秋節，我想分享一個多年前真實的生活經歷。

2001年「九一一」恐怖襲擊發生後四天，外子主中和我開車送兒子到大學。為了儘早到達校園，便在附近的朋友家過了一夜。想不到， 入學新生的車隊早已在宿舍區排過了幾條街，我們只好乖乖地排隊，等待學長們的搬運服務。幸好學長團隊身強力壯，車隊移動速度比預期快，兩個鐘頭後我們的車子就開到最前面了。學長卸載兒子的全部家當，放到有輪子的巨大帆布籃框裡，通過彎彎曲曲的小路，還有一棟棟的宿舍，有效地把行李搬進樓上的套房，就是兒子將與其他五個男孩共同生活一年的地方。

兒子很有風度地主動跟人打招呼，看見他活潑大方地與人互動，使我放心不少。其中有一個是室友的哥哥，當他看見我兒子戴著一個十字架項鏈，就問他是否基督徒。他們一見如故，立刻交換電話號碼。

兒子以閃電的速度安裝好了電腦，並確證一切運作正常。我還在鋪床的時候，父子二人都已經上過網，收發了電郵。兒子坐在書桌前，把雙手放在腦後，看著窗外的景色，竟然宣佈:「這地方無疑就像是一座宮殿。」

主中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突然說:「該走了。」

我措手不及，但反應還算快﹕「逛逛書店，幫他買書吧﹗」

離愁如洪水氾濫，我壓不住起伏的波濤，只好放慢腳步，左觀右看，努力欣賞校園美景，拍攝照片，儘我所能地拖延時間。

到達書店，兒子眼明手快，不但順利找到教科書，還自己排隊用信用卡付賬。為他感到驕傲，又有一絲惋惜，怎麼這麼快就長大了?

踏出書店，主中竟然再說:「該走了。」

我雖覺不可思議，但卻故作鎮定。看了看錶，又出新主意:「嘿，快到中午了，讓我們吃午飯，多陪他兩個鐘頭。」他們沒有反對，但往飯堂的路上，我們都出奇的沉默。

我一邊走一邊自問:「為什麼他們如此渴望分開？別人還有女兒捨不得讓爸媽回家，難道兒子不再愛我嗎？為何老公不支持我？」

突然間，我想到「九一一」，據報導可能有更多的恐怖襲擊。想到自己當年來美國念大學，從此便再沒有見過媽咪，因為兩年後她48歲時因心臟麻痺去世。我媽媽從來沒有見過女婿和外孫……。假如……，怎麼辦﹖想著想著，百感交集，不禁悲從中來。

紙包不了火。在飯堂裡排隊的時候，兒子忽然問﹕「媽媽，你眼中的是淚嗎？」

流著淚，我講出心裡百般的掙扎、想法和感受—憤怒、失望、傷心、焦慮、恐懼……

感謝上帝，父子倆邊聽邊點頭。他們聽了，明白了，接納了！原來他們同樣不捨，但希望速戰速決，因為長痛不如短痛！

午飯後，我建議: 「讓我們在校園裡再照一些照片，兩個小時後媽媽就回家。」他們哄然大笑，知道我又在故意拖延時間。兩小時後，主中為兒子和我照了最後一幅照片。幾乎六呎高的兒子摟著我的肩膀，而我眼裡的淚和臉上的笑容正是母親送兒子上大學苦樂參半經歷的明證。

到家快深夜，電子郵件早已等著﹕「親愛的媽和爸，謝謝你們送我到學校。我很好，不用擔心，今天認識的朋友明早會來接我去教會。晚安。愛您。」

耶穌對門徒說﹕「我留下平安給你們；我將我的平安賜給你們。我所賜的，不像世人所賜的。你們心裡不要憂愁，也不要膽怯。」(約翰福音14:27)